《飞向太空》讲述男主苏联科学家凯尔文因老友吉巴里安之死来到索拉里斯星球上空的空间站,在此之前他与父亲告别,听退役宇航员提起星球上海洋会变成涌动的淤泥,上空出现了巨大的孩子的幻影,而这孩子正是另一去世宇航员孩子的样貌,凯尔文当时不以为然,认为是宇航员的幻觉。在家中带着妻子的照片,飞向太空。
空间站在几十年来因为异常与人员自杀,研究毫无进展,已经只剩下了最后两个科学家,随和的斯纳德和冷峻的萨托里奥斯,二人对此地的情形吞吞吐吐,只说可能会看到其他人。男主打开老友的录像想要知悉他自杀的缘由,吉巴里安说等他了解这里情况之后就会知道死并不疯狂,他们采取了对海洋发射X光射线想使之屈服,这时男主感觉到门外有东西,却一无所获。在找萨托里奥斯时谈话时发现他房里有人剧烈地敲门,里面有一个小男孩。追问无果后男主回去看录像,录像带中一闪而过出现老友的女儿,老友问他是否看到了,他说怕斯纳德他们看到她,他只能死,斯纳德他们想帮他,但是他们无法理解。
晚上男主睡下,醒来看到妻子哈莉坐在窗边,走过来吻他,男主以为在梦中,直到意识到不对。不是在梦里,哈莉不可能到这里来,眼前的人穿着与照片中妻子一模一样的衣服,有着一模一样的相貌,她似乎无意地踢走了床边的枪,随意走动看到了照片却没有认出自己,直到照镜子才发现自己就是照片中的人,她说自己好像忘记了很多事,但她能叫出男主的名字。男主吓得满头大汗,想要逃走,哈莉不让,说她似乎必须看着他,不能离开,又在随后谈到了斯纳特。男主顿时明白这诡异的事必然与索拉里斯星球相关,骗哈莉穿上宇航服,却发现她自己的衣服没有拉链扣子,只能撕开或者剪开,于是剪开衣服骗她去了火箭,说自己稍后就来,关上舱门让火箭发射,里面传来惨叫。
(前半部分到此为止,上半部比较枯燥漫长,悬念是星球的秘密是什么,而且让人有预感女主会再次出现,呈现效果结果非常像人鬼情未了和倩女幽魂,而且衣服的设定让人想起“天衣无缝”的典故,仙女的衣服是不用针线缝的。比较吸引人的是关于真理与道德的讨论,上半部分相对来说让人觉得不太有趣。另外看上去剧组很穷,对空间站的设置似乎过于日常了,走的不是硬科幻的路子,女主演技奇怪,所以昏昏欲睡。)
斯纳德来安慰男主,所有人都经历过这一情况,解释由于放射射线,海洋作出了回应。海洋是一个生命体,可以探测人的思维,将思维中的东西物质化,不会被真正毁灭。男主说他遇到的是死去十年的妻子哈莉,而哈莉仍然有可能会出现。又安慰男主不要过于自责,他们受够了巴吉里安。次日哈莉果然又出现在了男主的房中,男主让她过去,她用剪刀剪开自己的衣服(记忆保留),二人春风一度。(特别聊斋,只要胆子大,什么都能睡。而且睡完立刻旧情复炽,毕竟男主对妻子有感情。)次日,男主想把多余的衣服丢掉(哈莉第二有了第二件相同的衣服,而第一件的衣服也仍然在),结果不小心关上门,但是外面没法打开,里面传来剧烈的响声,哈莉竟然徒手把铁门撕开,浑身是血倒在男主面前。男主慌忙去拿纱布给她止血,却发现她迅速地自愈了,哈莉清醒过来,说看不见男主非常害怕,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男主心生不忍。
斯特纳来电话让男主过去开会,男主带着哈莉过去并向人介绍这是他的妻子。萨托里奥斯开始介绍基本情况,将这些出现的“人”称为客人,与人由原子构成不同,他们由不稳定的微中子构成,但在索拉里斯有着稳定的力场。萨托里奥斯将哈莉称为样本,男主再次强调他是自己的妻子,萨托里奥斯建议他给哈莉做个血液检测以便使他清醒,血液在强酸中再生了。萨托里奥斯问要不要做个解剖被男主严厉拒绝了,萨托里奥斯说这至少比解剖兔子更人道,男主回答杀了哈莉就像砍掉自己的腿一样疼,何况哈莉在撞门时同样感觉到痛。萨托里奥斯说男主很幸运,能够跟他们产生情感联结。(后面男主说自己对其他人有罪这一部分没完全看懂,是因为他有人性而看到其他人的冷酷,仿佛没有手脚一般吗?)
男主与哈利一起观看他带来的家庭录影,看到了他童年时美丽忧郁的母亲,开朗的父亲。母亲与哈莉惊人的相似。哈莉照镜子说她不知道自己是谁,只要闭上眼就不记得自己的样子,随后问起了男主的母亲,他母亲恨她。男主原本想说谎两人没见过面,但哈莉可以探测男主的记忆指出了真相,后来因为哈莉与母亲的冲突男主只能一个人离开了一段时间,既没有和母亲一起,哈莉也不愿意一起。
次日斯特纳来找男主,提出两个计划,一个是将男主的脑电波转化为射线传给海洋,让海洋理解,说不定能够消除这些“客人”;另一个是微中子歼灭计划。并邀请他参加自己的生日宴会。
哈莉暗中听到怨愤大哭,又因为男主送斯特纳离开距离太远昏迷过去,(也有可能是男主动了哈莉死的念头,哈莉就死了一次?)直到男主回来才转醒。醒来后哈莉问男主自己到底是什么人,男主不愿意回答。哈莉说出自己推断的结果,哈莉已经服毒死了,她是另一个哈莉。男主默认,哈莉问起男主这几年的近况,以及自己的死因。男主说因为一次二人争吵,他搬走了,但是遗漏了自己的实验室样品,因为气愤不过过了几天才去找哈莉,她已经死了。哈莉说自己不会睡觉,“它”总环绕着她,不止在身体里而且更远。
宴会上斯纳特姗姗来迟,衣衫不整,刚刚与他的“客人”亲人有一场残酷的别离。各人谈论观点看法,萨托里奥斯指责男主不工作,认为哈莉根本不算人只是复制品,哈莉自白她已经变得越来越像人,而他们才是真的残酷。男主跪倒在哈莉身前。宴席散去,男主回来发现哈莉已经可以一个人沉思,二人欣赏《冬猎》,又恰好遇到失重30秒在一起心灵平静。
次日哈莉服用液氮自杀,结果经历了痛苦又恐怖的复活。男主表白即使她不是哈莉他一样爱她,想与她一起在空间站生活。此时男主的脑电波传给了海洋,海洋有了变化。男主感受到了爱与痛苦,理解他来到这里的意义就是探寻爱的原因。斯特纳回答了吉巴里安实际上是死于羞愧。男主说是羞愧拯救了人类。男主开始高烧,梦到回到儿时的家中母亲照顾他。
醒来后,哈莉消失了,在斯特纳两人的帮助下实行了微中子歼灭计划。男主回到地球,回到家,在室内的父亲却对水流如注滴在自己身上恍若未觉,才发现其实仍然在索拉里斯星球建造的岛屿上,但他依然跪倒在了父亲身前。
赏析:电影与其说是科幻题材,不如说是哲学题材。主题上爱与人性比较好理解,羞愧的副主题是关于人为人类的无人性而羞愧,也为出于良知和爱背叛人类的想法羞愧,另外还有人与非人,导演塔可夫斯基的观点是人对于外太空的探索实际仍然受到人性的限制,应该往更深处了解人性,人类需要人类。这并非一般的科幻电影,如果去除科幻的背景,放入中国古代的聊斋其实大多数剧情仍然能够成立,因为爱是共通的,区别在于苏联的社会背景隐喻的官僚主义、对科学真理的追求与人性形成对立,而中国一般是批判自私自利或者功名利禄,偶尔还有孝道的出现。有的妖或鬼天生自私自利;有的妖变得越来越像人,比如白素贞,映衬出许仙的自私绝情;有的妖如聂小倩被树妖姥姥控制却因为爱情得以有了自我意识。妖作为非人,映衬出人性的复杂,也映衬出人对于自己最珍贵的爱的失落。从非人到有人性,《画皮》的主题其实也是这个,从经验、记忆到自我意识,再到懂得爱、痛苦和牺牲。
电影的哈莉显示的特性有不死、复生,探测记忆,因记忆而生,具有学习能力,从不能离开人而存在到能够独立生存、不死与复活象征着永恒,但无法死去其实也是一种痛苦。读取记忆相当于读心术,也因此展开了她与空间站人们的心理博弈,同时还有从记忆深处获取情感,懂得情感。另外导演的观念其实偏唯心,哈莉来自男主的内心,代表着男主的良心,也就是良心的外化,爱哈莉意味着保护自己的良心。
看第三遍时候发现其实乡愁算是一条隐线,男主第一次杀死哈莉后斯纳特教他用碎纸站在鼓风机钱模仿树叶的沙沙声;男主反复回忆起的母亲既是情感的根源,家的依恋与隔膜,也是一种乡愁,离开母亲之后的后悔;《冬猎》一图出现在男女主一起宴会后赏画心意相通的时刻,也在男主发烧时梦到母亲的家中,《冬猎》一图可能就是俄罗斯的雪景与烟火人家吧,和男主的童年相似。可能羞愧是来源于男主思乡?因为爱上哈莉相当于背叛人类,哈莉也意识到男主的深层依恋是家乡,所以没有让男主留在空间站与之相守。
女主的衣服是一条线索,比较没看明白的线索还有关于睡眠,除了睡眠是人的特点和睡眠接近死亡以外有什么。
后面是经典的台词,尤其是台词中导演显示出的思辨,令人敬佩在苏联背后是伟大的俄罗斯民族,继承着托尔斯泰与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伟大的文化。
专家梅森吉尔:我们在探索人类知识的边界,人类建立的知识体系恰恰限制了知识的无限扩展,前进受到了限制,所以就在后退。
(男主在父亲家中与宇航员的讨论)
凯尔文:我对真理感兴趣,你却想用偏见说服我。我不会凭冲动做事,我有具体的目标,我不是诗人,要么撤走空间站,宣布索拉里斯危机;要么用极端手段,比如用放射物扫描那片海洋。
宇航员伯顿:不行。
凯尔文:为什么?不是你说的研究必须继续吗?
伯顿:你想要毁灭我们目前还不能理解的事物?对不起,不能为了知识牺牲一切。知识只有建立在道德上才正确。
凯尔文:是否道德却是人类说了算,记得广岛吗?
伯顿:那就别让科学不道德!(后凯尔文认为伯顿看到的只是幻觉,二人不欢而散)
(男主形象:愿意为了真理牺牲道德,理性冷静的科学家,非人文主义者,仅存的依恋遗憾是妻子哈莉,与后面观点的改变形成对比。伯顿的观点也有部分是源于索拉里斯星带来的。)
(中间感情部分基本不分析了,放在剧情介绍里。直接进入台词经典的斯纳特生日会。)
斯纳特:现在这个情况庸才或天才都没有用,我们才没兴趣征服宇宙,只想把地球扩展到宇宙边缘。我们不知道怎样对待其他世界,我们不需要其他世界,只需要一面镜子,我们拼命去接触,可是永远没有结果。这是人类愚蠢的困境,为自己害怕的目标而努力,我们根本不需要,人类只需要人类。
(简析:这段话相当于导演的心声,对于探索外太空的反对,在观念中外太空只是人类的一面镜子,人类不知道如何去对待其他世界,只知道用自己的方式。电影中表现的方式体现为用射线扫描海洋,引来海洋的报复,再采用了脑电波计划看似相对温和,实际上仍是只为自己考虑,最后的微中子歼灭计划才是根本。对人类来说这或许是科学探索,实际就是傲慢、冷酷和残忍。一开始宇航员伯顿和男主的讨论说到这是不道德的,男主以为道德与否是由人类决定的,实际体现着人类中心。在交往中从来没有考虑过对方,而只想以自己的方式实现自己的目标。一般习惯似乎应当是反思人类中心,做到换位思考友好相处,但是塔可夫斯基给出的结论是人类不需要另一个世界,只需要自己,把自己当做镜子就足以看出人类是怎样的,也就是内向反省。同时也正是镜子这一思路反映了空间站人们看到的都是自己的内心,不敢面对内心,想要杀死自己内心的爱只能造成越来越冷酷或者愧疚。Ps.这里其实很像仙侠剧出现的梦中的妖魔,但仙侠剧一般处理方式是克服自己的恐惧,而和这里出现自己最想念最爱的人不一样。)
萨托里奥斯:求知是人的天性,你却认为知识使人类有罪,做事要一时兴起。请问我亲爱的同事,你来索拉里斯看什么?你工作了吗?除了迷恋前妻,你对什么也没兴趣。你就是这样履行职责的,你已经脱离现实了。对不起,你完全是多余的。
斯纳特:够了。……别说了,克里斯,咱们别吵架,毕竟今天是我生日,我的好日子。
哈莉(流着泪说):当然,我觉得克里斯·凯尔文比你们两个更可靠,在野蛮的环境里他很仁慈,你们却假装与你们无关,认为“客人”这是对我们的称呼,是外部事物,是干扰。但它来自你们,是你们的良心。克里斯爱我,也许他爱的不是我,他只是保护自己,他希望我活着。“人为什么有爱并不重要”、“每个人的爱都不一样”,但克里斯没有,说这些话的人是你们。我恨你们所有人。
萨托里奥斯:那我问你......
哈莉:请别打断我,毕竟我是女人。
萨:你不是女人,你根本就不是人。懂吗?如果你真有理解力。没有哈莉,她死了。你是个复制品,机械制造的复制品!副本!矩阵!
哈莉(扶额,看向男主感觉到他的动摇):对,也许吧,但我……我……正在变成人,我一样有深切的感受,相信我,现在我没有他也能生活了。我爱他,我是人。
(男主跪倒在她脚下,萨托里奥斯喊他站起来)
斯特纳:人类啊!我们总是争吵,我们正在失去尊严和人性。
哈莉:不,你们是人,有自己的思想,你们因此而争吵。
(前情:哈莉吞液氮自杀又复活,男主表白后醒来,看到走廊上昨天哈莉自尽后留下的杂乱环境,捡起一幅画着三条狗的画,似乎含义是人类共同体。)
斯特纳:你的脑电图起作用了,海洋正在活动。
男主:人们说:“只要同情,就是折磨自己。”也许是这样。“痛苦使生活变得阴沉凄凉。”但我不接受,不,我不接受,难道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东西本身也是对生活的伤害?不,当然不是。记得托尔斯泰吗?记得他爱不了全人类的痛苦吗?已经又过了多久?我想不起来了,帮帮我。我爱她,爱是只能体验的感觉,永远无法解释。人只能解释概念。你爱你可能失去的:自己、女人、祖国。直到现在人类仍然做不到去爱。明白吗,斯纳特?我们太少了,几十亿人里只有几个!也许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体验人类爱的原因。
(男主步履蹒跚,斯纳特和哈莉一起扶着他)
凯尔文:吉巴里安怎么死的?你还没告诉我。
斯纳特:以后再告诉你。
凯尔文:他不是死于恐惧,而是死于羞愧,羞愧这种情感将拯救人类!
(哈莉毁灭之后,男主躺在病床上醒来。)
凯尔文:最后还是不能在一起。斯纳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折磨?
斯纳特:我们已经失去了对宇宙的感觉,古人的理解已经很完美,他们从不问为什么、为了什么,我们却陷入了无休止的循环。
(男主与斯纳特聊)
斯纳特:一个人高兴时绝不会在乎“生命的意义”之类命题,这些问题应该等临死前再问。
凯尔文:但我们不知道生命何时结束,所以才这么匆忙。
斯特纳:不要匆忙,最幸福的人是对这些该死的问题不感兴趣的人。
凯尔文:有些问题就想知道答案,但这些真理需要神秘来维护:幸福、死亡、爱的神秘。思考这些,就像知道了死亡的日期。不知道何时死亡,我们仿佛就在永生。
作者:Arjun Sajip (Little White Lies)
译者:csh
译文首发于《虹膜》
在1961年的科幻作品《索拉里斯星》中,斯坦尼斯瓦夫·莱姆探讨了人类知识的极限。虽然偶尔带点讽刺性,但它大体上是极富幽默感的。但有些出人意料的是,这部轻快的小说每一次的银幕改编,都促成了节奏较慢的作品。有两部改编作品十分著名:一部是散发着微光的《索拉里斯》(2002),由史蒂文·索德伯格担任导演、乔治·克鲁尼担任主演;另一部则是安德烈·塔可夫斯基的史诗《飞向太空》(1971),那是一场情感层面极为细腻的冥想。而塔可夫斯基的这一部作品,更是在全球范围内拥有大量的拥簇,它在苏联首次上映时,卖出了超过一千万张电影票,许多人更是坚持主张,它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科幻电影。
但是,这部小说还有第三个改编版本,对于「索拉里斯」的爱好者来说,这部影片或许就像罕见的白鲸一样珍贵。这部苏联改编版的《索拉里斯》,曾在伦敦的巴比肯中心举行了一次室内放映,只有幸运的少数人看到了这部有些漫长的作品。从这部影片的纵横比、静态摄影和相对粗糙的棚内布景中,我们或许已经可以推断出,这是一部1968年拍摄的电视电影。同时,它还特别模糊,而且还没有英文字幕。在放映的过程中,一位译员必须实时录入字幕。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虽然莱姆的《索拉里斯》的主题是外星生命的不可知性,但它标志着某种流行的转变——它诠释了具有智慧的外星人在人们心目中的新形象。心理学家克里斯·凯尔文被派往一个遥远的海洋星球索拉里斯,在那上面有一个孤独的研究基地,里面有三名宇航员。当他抵达索拉里斯的时候,有两名科学家处于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他们沉默寡言,受到了某种神秘的精神创伤。而第三名宇航员已经自杀了。在几个小时之内,凯尔文发现他们在这里并不孤单。在来到空间站的「客人」之中,似乎有一位是凯尔文的年轻妻子,她在十年前就已经在地球上自杀了。
事实证明,这个海洋行星本身就是一个有感知力的存在。它会出于好奇,侵入人们的脑中,从里面抽取记忆碎片,并让已经死去的爱人复活。而它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没有任何明确的目的。这些血肉之躯的替身看起来完全是真实的——他们甚至能够质疑自身的存在。凯尔文一直因为妻子哈莉的自杀而责备自己,但当他看到妻子的替身时,反而又被她吓坏了。但接着他便因她而着迷,并再一次爱上了他眼前的这个女人。
如果将这部苏联电视版的《索拉里斯》放置在特定的历史背景之中,那么我们会发现1968年是布拉格之春发生的年份,在那之后,苏联便入侵了捷克斯洛伐克。在小说和电影中,当科学家们绝望地与之通信、用辐射物来轰炸它之后,这个星球才开始做出一些令人不安的举措。这个和平的星球,以一种令人不安的平静,自行对这些笨手笨脚的入侵者们展开报复行动——当卫星国的观众们看到这一切的时候,或许会感到自己被赋予了某种权力(译者注:卫星国指国际关系中名义上完全享有主权,但其国内政治、军事和外交受强权干预的国家,捷克斯洛伐克正是冷战时期苏联的卫星国之一)。
但这部改编作品或许不适合那些历史爱好者们。基于尼古拉·科马斯基直接改编自小说的剧本,导演波里斯·尼勒伯格和莉迪亚·伊什巴娃拍出了一部相当平庸的作品。就算将贫乏的预算放在一边,这部影片也是缺乏想象力的。在意识形态宣传方面,这部影片的举措也并不显眼——影片最后的几句台词进行了细微的调整,在这些角色看到的「奇迹」之中,传达了某种必胜主义的信念;而在小说中,作者对所谓「奇迹」的看法则更为模棱两可。
小说中另一句更令人印象深刻的台词也被漏掉了,这很可能是因为科马斯基的自我审查,他或许发现了这句台词中可能存在的寓言效果:「我们不想征服宇宙,我们只是想将地球的边界延伸到宇宙……我们不想要其他世界,我们只想要镜子。」
这部影片长达142分钟,即使它没有必要达到这样的长度。科马斯基并没有尽力去浓缩小说,让它能够适应另一种媒介。而剪辑师G·恩吉耶娃似乎也过于仁慈了:镜头和场景都超过了他们所需要的长度,而这种现象也对情绪和氛围的塑造没有什么帮助。对于莱姆那个「翻滚的海洋」的概念,塔可夫斯基和索德伯格的诠释都不是特别出色,但至少他们都尝试过了;而尼勒伯格和伊什巴娃显然根本就没有表现这一点。因此,在这部影片中,就缺乏一种促成心理障碍的物理环境。
这件被挖掘出来的古董——虽然它可能完全就是为了1968年的苏联电视台而服务的——足以提醒我们,为什么塔可夫斯基的那部影片如此重要。那部塔可夫斯基和编剧弗雷德里克·格伦斯廷共同创造的作品,是一部极尽精巧的改编杰作。那部1971年的影片,修改了原书的年代和叙事段落、以便创造更完整的叙事效果。不仅如此,它还在其中融入了厚重的美感与深刻的内涵。
这包括影片开场四十分钟的段落(那是一段柔情而倦怠的影像,提醒我们去关注这个美丽的星球);包括那段无言的、发自内心的沉思段落(思考子女之爱的重要性);也包括对莱姆小说中那些平凡元素的诗意化诠释。通风口上的字条,不仅仅只是让你知道通风口仍在工作:它们是在为思乡的宇航员们,模仿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
1971版的另一个优势就在于它的自反性,塔可夫斯基充分发挥了电影这种媒介的潜力,在作品中添加了某些独特的元素——无论是莱姆还是尼勒伯格和伊什巴娃,都无法做到这一点。他对色彩的运用非常精到:突然切换到黑白或是彩色滤镜,在逻辑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原因,但它们对于情绪的把握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他同时还在影片里指涉了其他的艺术作品,特别是布勒哲尔的那幅名为《雪中猎人》的画。摄影上对它进行了流动的凝视,这大约持续了几分钟的时间,让我们得以追索它的轮廓。除了表达对更简单的时间感的渴求之外,它也探索了艺术本身的渗透性。在这部影片的最后,我们还看到了一个叙事层面的巧思,那是凯尔文和他父亲在家中的一次辛酸的团聚,但这一切都发生在索拉里斯的想象之岛上。
或许《索拉里斯》的诸位改编者,不该因为他们的影片「过于严肃」而受到责备。因为这部小说有着一段坎坷波折的翻译史:它唯一出版的英文版——虽然深受百万读者的喜爱——其实是从法语版翻译而来的。而莱姆本人曾表示这部法语版十分「糟糕」。我们也没有理由相信,这部小说的俄语译者,会更忠实地还原莱姆那想象力丰富的波兰语散文。苏联电视版《索拉里斯》与其他版本的区别,或许仅在于它是第一部改编自莱姆小说的影片。我们也不难发现,塔可夫斯基的版本在深度、强度与美感等诸多层面,都要比其他影片更胜一筹——不仅只是与科幻片相比,同时也是与所有电影相比。
文章原载于香港01哲学 2018-06-09
太空电影的两座丰碑——谈《2001太空漫游》与《飞向太空》
库布里克(又译寇比力克)与塔可夫斯基,随便一个都足够深刻,随便一个都足够谈上半天。虽然两人的电影风格迥异,但却有着共同关注的问题。拍摄于1968年的《2001太空漫游》(以下简称《2001》)与1972年的《飞向太空》(又译《索拉力星》)呈现出两人对于太空、科技极其敏锐的预言与反思,如今已当之无愧地跻身二十世纪最伟大的科幻电影,或许是唯二伟大之作。Steven Spielberg在看完《2001》后说道:“感觉它不像是一部电影……不是一部纪录片,不是剧情片,其实也不是科幻小说”。无疑地,不论是《2001》还是《飞向太空》均已成为深刻的哲学文本,等待着我们去挖掘其中的意涵。
要理解《2001》的深刻意涵,一个很好的切入点——或许出乎许多人的意料——乃是尼采哲学。而对这一点最鲜明的证据乃是电影中三次使用了理查德•施特劳斯(Richard Strauss)受尼采《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Also Sprach Zarathustra)影响的同名交响诗(第一次在片头,第二次在猿猴扔出骨头之际,第三次则在片尾)。事实上,施特劳斯这首曲子在《2001》上映之前并不有名,反倒是《2001》使得这首曲子广为流传。
作为一位浪漫主义作曲家,施特劳斯当然试图表现出人内在的生命力与浪漫情调,整首乐曲那慷慨激昂的开头正给人一种昂扬与新生的味道。这首曲子包含导论共有九个部分,其标题则分别选自尼采的作品,诸如〈论彼岸世界者〉(von den Hinterweltlern)、〈论科学〉(von der Wissenschaft)、〈康复者〉(der Genesende)等等,而导论则叫做〈日出〉(Sonnenaufgang),这与《2001》第一部分的标题〈人类的黎明〉(the Dawn of Man)完全若合符节。整部影片从太阳在一篇宇宙漆黑中——伴随着这首交响诗——升起开始,象征着人类的开端(dawn),而从中我们已经可以预知到,这是一种对人类历史进程的描绘,恰如施特劳斯所说的:“我想要透过音乐传达出人类从其起源开始的发展,经过不同的阶段,宗教的与科学的,直到尼采的超人理想。整首交响诗就是对天才尼采的致敬,而这种天才在其作品《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中找到最伟大的表达”【注1】。如此看来,施特劳斯作品的意图是明显的,他所选取的那些标题也正体现了一点,例如所谓的“彼岸世界者”指的就是宗教中信仰彼岸的那些人,而〈论科学〉则是要表达近代理性科学的出现正是对宗教的一次除魅,使得人不得不面对上帝死了之后的世界,在这样一个虚无的世界中我们必须找寻一个新的开始,即超人的来临。
那么,库布里克的电影与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猿猴对于使用工具的掌握标识出猿猴摆脱其动物性的一面而转变为人,随着骨头被挥舞入天空,镜头一瞬间切换到了几百万年后的未来太空。这个镜头已被视作是影史上的经典镜头之一,它象征着几百万年的人类进程在整个无限宇宙中可能就是镜头的那一个瞬间。而对库布里克而言,工具的使用与进入太空或许才是划分人类历史的两个节点,中间的几百万年均可被视作是“人”的时期,也正是在这,我们看到了尼采的影子。对尼采而言,“人是一根悬在动物与超人之间的绳索”【注2】。在此必须注意的是,虽然库布里克从一个历史发展或进化的角度描述人的进程,并且也有学者注意到库布里克的影片与尼采“动物—人—超人”的结构相符【注3】,但是尼采并不是在一个生物进化的意义上谈论超人的,尼采自始至终均反对那种达尔文式的进化观【注4】。我们能说的只是库布里克借用尼采的意象来谈论他所理解的人的过去与未来。然而,是什么在电影中象征着超人呢?答案就是影片最后星童(Star Child)这个意象。影片最后,宇航员大卫(Dave)穿越一系列绚丽的时空隧道(这象征未来的太空已在我们的言语之外),来到一个房间,并最后转变成一个宇宙中的孩童(交响诗的音乐在这里再次响起)。而孩童其实正是尼采谈论精神三变时的最后一个阶段:“孩童是无罪与遗忘,一个新的开始”【注5】。对尼采而言,孩童代表着新的开始,这是肯定一切生成之后,人对自我的克服。而这一克服并超越自我之人,即是超人,他拥有重新创造(价值)的能力。事实上,查拉图斯特拉本人也变成了一个孩童,一个觉醒者【注6】。库布里克或许并未走这么远,但他借用孩童这个形象无疑想要表达人类的历史迈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至此,我们看到库布里克借用尼采“动物—人—超人”来叙述人的历史,而这三个阶段转变的契机则是电影中那神秘的黑石。猿猴在看到黑石之后获得了使用工具的能力,行将就木的大卫在看到黑石后最终转变成星童。有学者认为,神秘的黑石乃是外星人所投放的,因而人的创造与人的历史进程其实并非是上帝的作为,而是外星人的作为。顺着这个思路,影片中第二个故事,即在月球上对黑石的发现,正是要揭示出人终于意识到,人并非是由上帝而是由外星人所创造的【注7】。如果这个假说成立的话,那么正隐喻式地表达了随着宗教信仰的破除,人进入到了理性科学的阶段,这亦符合施特劳斯乐曲的结构。然而在那个科技主导的阶段里,我们却看到了人工智能对人的反叛。影片中那段对人工智能HAL的描绘,可谓震慑人心、空前绝伦。由于HAL的一次故障,使得大卫与另一外宇航员富兰克(Frank)想要将整艘飞船的中心HAL关闭,然而HAL却自觉到自己所肩负的使命,不愿被关闭。在这种情况下,HAL主动切断另外三名正在冬眠的宇航员的电源,将他们“杀死”,并且也切断了富兰克分离舱的连接线,使得其坠入幽深的太空。强大的人工智能打败人类(再例如影片中富兰克与HAL下棋输掉),这在我们这个时代渐渐被意识到的问题,库布里克早在半个世纪前就已经预言到了。
在很多人眼里,《2001》或许缺乏一个完整的叙事架构。然而现在我们看到,尼采的“动物—人—超人”与施特劳斯受尼采启发而来的“人的起源—宗教—科学—超人”,共同构成了《2001》的叙事架构。对工具的使用使得人摆脱了动物的阶段而成为人,这是人的起源。而在“人的阶段”中,人又经历了宗教与科学的时代,在前者中,人将自身的生命寄托于彼岸、寄托于上帝;而在后者中,破除了神秘宗教的人又不得不面对价值虚无的世界,以及面对科技的反叛、对人生存境遇的威胁。最终,人必须克服过往的这两个阶段,而走向全新的开始,即创造的阶段。不过在我看来,库布里克这部电影更多的仍是在透过视觉效果预言,而非反思,毕竟那个创造的阶段、那个人类新生的阶段已在我们的言语之外。用美轮美奂的画面代替语词,更多的是为了带给观众一种震撼,并将猜测的权利留给观众,诚如其在访谈中所提到过的:“语言是相当主观的,并且其意义也有限;而透过音乐与视觉的交流,我们则越过了人们往往卡主的语言分类概念”【注8】。换言之,如果真的像当时的一些评论人所说,影片的结尾乃是不知所云的话,那么这种不知所云也仅仅是因为人本身言语的界限所导致的。然而在六十年代,能够透过影像去传达那个几乎无法想象的未来,这已是库布里克的天才之处。
如果说《2001》更多的像是在描述、预言人类的未来,那么塔可夫斯基的《飞向太空》则一如他其他的电影,带有极强的反思性。相较于库布里克绚丽的视觉画面,《飞向太空》则可以说简陋至极,甚至太空舱也只像是个破旧的铁皮屋。事实上,塔可夫斯基对太空、宇宙本身的兴趣并不大,对他而言,研究太空终究是要研究我们人自己【注9】。倘若我们连关于人的知识都未掌握,又谈何关于太空的知识呢。
影片讲述了人类试图了解外太空的神秘星球索拉力星(Solaris),这个星球布满着胶状的海洋,它会放射出磁流影响到人的意识。某个意义上,索拉力星就像是一个大脑,透过影响人的意识,它可以使得人意识中的记忆再次实体化而呈现在人的面前,例如死去的人重新在索拉力星上出现。这一切都使得调查索拉力星的科学家们处于惊恐之中,于是心理学家凯尔文(Kelvin)奉命前往调查,然而在调查过程中,凯尔文死去的妻子哈莉也重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整部影片的核心其实在于凯尔文与生物学家萨托雷斯(Satorius)、天文学家斯纳特(Snaut)在图书馆中的一段争论。或许是常年处于一种对科学研究失落、沮丧的状态,因而对斯纳特而言:“我们正处于人类的愚蠢境地,努力实现一个害怕实现的目标,一个我们并不需要的目标”。人类总是有着向外求知的欲望,尤其是对那浩瀚、神秘的太空,然而这种求知却从未考虑过一种道德基础,即我们究竟是出于怎样的需要而去获得知识,那些知识又与我们的生命有何关联?更重要的是,会不会我们要实现的目标其实是我们所会害怕的?斯纳特的看法其实某个程度上也表达出塔可夫斯基本人的看法,换言之,我们在尚未了解为何要从事太空、科技研究之前就已经展开了这些探究。斯纳特的看法则招来了萨托雷斯的反驳,在萨托雷斯看来:“人类能够学习自然规律,在对真理的无尽探寻中,人类注定要受知识的负担”。可见,对科学真理的探寻是出自人的本性,追求知识的欲望本就是人的欲望,即便我们要为这样的知识付出代价。对于抱持着科学真理观的萨雷托斯而言,从我们的记忆、意识中实体化出现的哈莉当然就“只是一个机械复制品,一个模型”。因为从科学的角度来看,这个意识的化身、这种所谓的幻觉乃是不真实的。然而此时此刻,一旁的哈莉却说道:“在非人类的环境里,他(指凯尔文)表现得很人道,而你们表现得好像与这一切无关,而且认为我们是来自外部的一个阻碍;但是它是你的一部分,是你的意识”。虽然哈莉乃是索拉力星的磁流影响到凯尔文的意识而变现出来的“幻觉”,但是凯尔文却并不将其视作是“外部的一个阻碍”,而是自己的一部分。在此,太空是否具有某种科学探索的意涵对塔可夫斯基而言显得不那么重要,“太空”——如台湾学者宋国诚指出的——在此成为了一个伦理辩论的“纯粹意识场域”【注10】。它关乎的不是我们要如何去面对太空的问题,而是我们要如何面对自己的记忆、自己的内心深处,毕竟哈莉正是凯尔文的记忆实体化后了的结果。借由这样的一次太空之旅,凯尔文再一次地经验了他自身的生命。
《飞向太空》虽然改变自斯坦尼斯劳•莱姆(Stanislaw Lem)的同名科幻小说,但电影上映时其实并未受到莱姆的喜欢,原因就在于塔可夫斯基去除了许多所谓的太空元素,而将焦点更聚焦在“人”的身上,包括影片开头近四十分钟的故事都是发生在地球上,而这在原著中是没有的。在《2001》的最后,库布里克给了我们一个星童的镜头,它是未来式的,是新的开始;而在《飞向太空》的最后,塔可夫斯基亦给了一个极其震撼的镜头:正当我们以为凯尔文重新回到地球、回到他的木屋时,镜头缓缓拉开,只见凯尔文仍置身在一片汪洋之海中。这或许既是塔可夫斯基的幽默也是他的讽刺:我们自以为自己了解了,但其实仍困陷在原本中的处境中不得动弹。
《2001》与《飞向太空》,就视觉技术与故事的宏大性而言,不得不说库布里克更胜一筹,但是在科技与人的问题反思上,塔可夫斯基则更为深入地探讨人要如何面对太空的问题。今年恰是《2001》上映五十周年,在如今这个人工智能不再陌生、后人类问题逐渐变得显学的时代里,这两部电影仍是我们思索这些问题的出发点与指路灯。
注释:
注1:转引自Jacobson, B. “Also Sprach Zarathustra, Op.30” for the American Symphony Orchestra: http://americansymphony.org/also-sprach-zarathustra-op-30-1896/
注2:见《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序言第4节。
注3:Abrams, J. “Nietzsche’s Overman as Posthuman Star Child in 2001: Space Odyssey.” in The Philosophy of Stanley Kubrick. Ed. by Jerold Abrams. Kentucky: The University Press of Kentucky, 2007, pp.247-248.
注4:见《瞧这人》(Ecce Homo)中的〈我为什么写了这些好书〉第1节。我必须再次提醒,在我看来,库布里克比较像是借用尼采的架构来表现他的影片,这与尼采本人的思想并不一定相符。对尼采而言,超人并不能被理解为一个在未来将出现的种族或理想,超人(Übermensch)的本意乃是超-人(über-mensch),换言之,它应被当做一个动词或活动而理解,并且这种对自身的超越(über-sich-hinausgehend)乃是一个不会终止的过程。参Pieper, A. Ein Seil, geknüpft zwischen Thier und Übermensch: Philosophische Erläuterung zu Nietzsches Also Sprach Zarathustra. Basel: Schwabe Verlag, s.56.
注5:见《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第1卷第1节。
注6:见《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序言第2节。
注7:Abrams 2007: 250-251.
注8:Rapf, M. “A Talk with Stanley Kubrick about 2001.” in Stanley Kubrick Interviews. Ed. by Gene D. Phillips. Mississippi: University Press of Mississippi, 2001, p.78.
注9:可参塔可夫斯基,《雕刻时光》,鄢定嘉译,台北:漫游者文化事业,2017,页264。注10:宋国诚,《形上的流亡——二十世纪的流亡书写》,台北:擎松图书,2008,页22。
自我意识的独立和依赖:水性和奴性
与燃尽、消费世界的能量的火不同,水是一切拥有柔软特征的生物的乳汁,并且是一切官能心理学的起点:作为灵魂主体起点的耳朵心理学、作为首要快感的嘴唇心理学、作为自恋美学的视觉镜像心理学…总结来说,水是推动自身感官心理机能内化为自我意识生命性运动的能源:作为主体的自我意识通过水的镜像客体化为作为对象的自我意识,自我意识的水性生命运动推动作为对象的自我意识通过与作为自身的自我意识统一来证明自为存在的个体性,同时在一个动态的、相反的运动(例如扬弃和形成)中保持生命整体,即在自我意识的独立性中厌恶,同时在自我意识的依赖性中爱,来自对象的自我意识的爱与厌恶都会因为知觉世界的存在和对象的本质(自身也是对象的对象)返回作为自身的自我意识,但在地球这样一个以经验之一切对象的总和作为自然的环境中,我们失去了能将自我意识生命化、运动纯粹化的水源,地球的血管里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汽车,噪声和电子乐代替甚至侵略水雾和雨水,但即使是这样,地球依然给了我们一个工业化的、汽油味的梦境,与以往不同的是,把我们从这样的梦境中唤醒的不是失重、巨响,而是稳定、安静的湖泊还有缓缓飘动的水雾,这里我们第一次体会到了水在感官内化、自我意识生命性运动中的巨大的摧毁、否定的能力,这样的力量会延续,同时自我意识还会表现出巨大的重构作为对象的自我意识的能力,即将作为自身的自我意识客体化的能力,但这样的建设的能力无法在以经验之一切对象的总和作为自然的人类式地球上找到,人类式的、规训后的地球只提供纯粹的摧毁的能力,只有少许乳汁在哺育少许植物和动物,在这样的消极情况下,索拉里斯星给我们提供了理想的水源——能够将作为对象的自我意识实体化的水源,这样一来,作为主体的自我意识(克里斯)和作为对象的自我意识(哈莉)同时以实体的形式在知觉世界里存在,这就为主体针对对象的行动返回主体提供了前提,正如前面提到的,自我意识为保持生命整体而做出的动态的、相反的行动,包括因自我意识的独立性而做出的厌恶和因自我意识的依赖性而做出的爱,都会返回作为自身的自我意识,这样一来,对象的行动就是主体的行动,主体对对象做的,对象也应当对主体做,对象在这一系列行动中扬弃了自身独立性,即扬弃了作为对象的本质,成为了奴隶,而让奴隶无法离开的就是主人,主人霸占了奴隶的全部存在,于是在电影里我们可以看到,作为奴隶的哈莉无法脱离作为主人的克里斯而存在,为了保留奴隶的实体,她不惜破门而出、遍体鳞伤,但主人是有绝对独立性的,即使克里斯把哈莉送到外太空,他依然保持自身的绝对存在,主人有厌恶奴隶但自身毫发无损的权利,而奴隶对主人的厌恶结果只能是同归于尽。但是,有一种东西能让主人和奴隶都保持自身存在,那就是因自我意识的依赖性而产生的爱,当主人(克里斯)通过与奴隶(哈莉)分享作为超自然的记忆(经验对象之和是自然,记忆不仅仅是经验对象,还包括奴隶性的延迟满足,即对象的形式)来做出爱的行动时,奴隶也向主人做出爱的行动,主人在爱中失去了绝对存在性,克里斯也成为哈莉的奴隶并在她为克里斯辩护时下跪向她祈祷、忏悔,爱模糊了主体和对象的界限,但让双方的自我意识都保持存在。
自我意识的爱:腓尼基主义、思念主义和羞愧意识
(一)腓尼基主义和思念主义
自我意识的这种爱,就其作为一种自觉现象而言,被成为腓尼基主义。它的原则是:自我否定和自我摧残,它从一开始就是牺牲,因为,牺牲一切自由、一切自豪、一切精神的自我肯定,同时也是奴仆化和自嘲、自戮。因此这个意识对主人和奴隶都采取一种否定、摧残的态度:在主人地位时,它以摧毁主人的绝对存在、否定主人的自身独立性而获得真理性;在奴隶地位时,它以摧毁奴隶实体存在、对主人回报以更多的厌恶或者爱而获得真理性。前者是作为主人的科学家吉巴里安自杀的原因,后者是作为奴隶的哈莉喝液氧自杀的原因,他们这种意识的本质是爱,与执着于个别东西而使自身停留在奴隶意识的爱不同,腓尼基主义的爱直接从奴隶意识中超脱出来,并返回到对上帝的激情:一个受之有愧的、恩赐的或者被抬举了的奴隶以一种得罪人的方式使一切神情和欲望的高贵性、形销骨立,其中有水性般的柔顺缠绵和贪欲好淫,他们羞羞答答,不知不觉地扑向一种卓越的宗教蠢行——孤独、禁食和恶劣的节制。为了上帝,他们牺牲了他们占有的至强本能、牺牲了他们一切经验对象之和的自然、牺牲了人类式的地球,在这种牺牲中,他们的身体逐渐变得湿滑、透凉,就像从夏天到秋天,再从秋天到冬天,他们逐渐变得慵懒、敏感、不能思考、容易悲伤,但还要忙碌着走进一个完全不知道的世界,即使还没开启行程,却已经预料到行程中对起点的思念和由之泛起的悲伤,于是在上帝注意不到的地方写下了遗言,对水流、落叶、街道、柔风不舍,而且也意识到人间好像也没有人值得这样被思念、被不舍,自我的生命也就这样,不值得被同类思念、不舍,想到这里就有了死去的勇气。
“一个梦,异样的恐怖 使我欢愉,使我惊恐 在我眼前还浮现着骇人的图像 在我心里狂涛骇浪翻滚汹涌 梦里有座花园,美丽神奇 我想在那里悠然漫步徜徉 满眼百花争艳 使我心神欢畅 芳草丛里溢出浓香阵阵 微风吹来,轻柔而又温馨 万物晶莹闪耀,欣欣向荣 亲切地让我看到万象似锦 在花山花海的国度里 有口大理石井,清澈如镜 我看见一个美艳少女 正在忙碌碌浣洗白衣一领 她的面颊娇嫩,星眸温柔 活像金发圣女的肖像一幅 我仔细一看,似曾相识 如此陌生,却又如此面熟 这美丽的少女忙着洗衣 一支奇妙的歌子低哼慢吟 ’流吧,流吧,潺潺的流水 把我的亚麻布洗洗干净’ 我走进她的身旁 悄声说到:’啊,请对我讲 你这奇美娇艳的姑娘 这是给谁的白色衣裳?’ 她毫不犹豫地说到:’快准备好 我在洗你的裹尸布啊!’ 她话音未落 她的身影立即消融犹如泡沫……” ——海因里希•海涅
(二)羞愧的意识:好的主观唯心主义
羞愧意识兼有一个自我意识对于另一个自我意识之直观,这两者之间的爱就是它的本质;但它还没有内化地、自觉地成为这个本质自身,还没有让两者之间的爱纯粹化,对此必须要让这彼此异质的、互不相干的现实存在一般化,让所有的自我意识的主体和对象都被某一个特殊的自我意识同情、悲悯,但两者之间并非主人和奴隶的关系,而是让主体羞愧的同时让对象得到悲悯和救赎的关系,对此自我意识必须假定其杂多变化的一面为主体、单纯不变的一面为对象,在这里,主体经验到它的对象才是它的本质并且意识到自身的虚妄不实,于是它就超脱这种境地而过渡到纯意志的空间,即索拉里斯海洋,在那里情感生命返回自身,并且在它自己和它的对象看来是具有现实性的存在,它们是纯粹情感、生命的纯粹运动,它们之间没有任何伦理关系、主奴关系,它们相拥而泣。它们走向彼此世界的同时,也在思念着自身的世界,即使它们从来没有离开过自身的世界,同时也从来没有进入到对方的世界。它们在羞愧的意识中延续着生命的水性运动、在水流中重构记忆和故土,它们的记忆和故土已经不属于以一切经验对象之和作为自然的人类式地球,而是属于以羞愧意识作为主体精神运动能源的超自然的索拉里斯式地球。
本片与[2001太空漫游]和[阿尔法城]一同被视为哲理科幻巅峰之作。塔可夫斯基缓缓流动的诗意长镜头贯穿全片,节奏慢得考验耐心,但令人回味无穷。没有特效和奇观,只有对人性的拷问与自省。索拉里斯海仿佛一面镜子,投射出人类亘古难解的关于自身的弱点与疑虑。高速路,水草,大雨,神乎其神的结尾。(9.5/10)
#057#在索拉里斯星,人的意识可以通过海洋而被投射成为血肉之躯的实体,在这里,意识与存在的问题被具象化:你对爱人的爱幻化成的人究竟还是不是你爱的人?如果说《2001太空漫游》通过生与死、渺小与伟大的对立来谱写太空《奥德赛》,那么《索拉里斯》则是一部迂回徘徊漫游三界的《神曲》。
此片讲的不是人类如何理解宇宙,而是宇宙该如何理解人类。。。
用「飞向索拉里斯」的概念呈纵横向的统摄与探讨渺小人类的最基本单位:爱。飞向太空即飞向人类自身,老塔的电影不能单纯听和看(视听的影像之诗),更像是一种依附于哲学之上的阅读经验(警世启示录)
@BFI Southbank 有些地方抽象得让人抓狂,是完全超越理解力无论如何努力也够不到的沮丧。披着科幻外衣的老塔还是在各种地方露出它的本来面目,影厅里所有人似乎都在各自不同的某个时刻black out,结束全场松一口气= =
很多人说老塔这部电影拖沓,我就一直没看。惭愧至今才看,毫不觉得沉闷,每帧都喜欢。原来,观影体验永远只能是私人的,无法与人感同。当电影里的克里斯谵语道,吉巴利安不是死于恐惧,而是死于羞愧。我才意识到,老塔把很多事物都看成了镜子,甚至连太空也是一面镜子,它是自我的问题,是人文和道德的问题,是爱的问题,而非科学的问题。这世上,理解从来都是稀罕事。不如在自我这条道上一条路走到黑,反倒可能在另一个心灵里激起涟漪。
虽然表面上只是一种简单元素的编排,但不知道为何会给人一种力量之感。这种大师的长篇大作之所以长,大概是因为他们知道如何催眠人。
同样是科幻,库布里克谈人机、谈历史、谈哲学,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还原预测,无所不用;塔可夫斯基则一如既往地谈情感、谈回忆、谈宗教。塔氏极强的的内省力注定他只会把科幻当作人生的镜子、忏悔的神父,以至于整部电影中最惊人的部分不是哈莉的数次出现,而是克里斯在梦中对妈妈的一声轻呼。
必须承认我的观看方式出了差错,科幻不是理解《索拉里斯》的入口。它的姿态不是眺望未来,而是回望过去。即便飞向太空,人类要面对的还是自己,是人性,是最不可捉摸的爱。那缓慢的诗意不是文明的神迹,而显露出内心最隐秘的感情。水是一种最高精神,是意识的化身,把回忆都淋湿、浸透。最后一个场景真叫人感动啊。
我最爱的电影里能排top 3。有一种湿漉漉的特别的美。
老塔这片太小看科幻了~不过话说回来,能把一个SF按着聊斋的思路拍出来,也真是一种技能。。。以及我终于知道为啥讨论interstellar有人拉出老塔了,这就是爱/就是人性的思路真是够了。。。
安德烈·塔可夫斯基只是假定了太空这一特殊环境来阐述思想,换言之题材只是表达塔式哲学的媒介。他通过索拉里斯之海来引导观众——以形而上的思想引发我们的思考,在这点上,塔可夫斯基与库布里克是共通的。老库展示了科技与人类的未来,老塔提出的则是如何自知与自省,至于爱这么复杂的事情,让我们在无垠的宇宙中思考吧。
8/10。老塔以诗意的力量洞察大地与心灵,开篇从房屋旁湖泊平摇到浓雾灌木中人物的双腿/上摇至脸部,浮沉河蚌、棕马跑动、鸟鸣的美景旋即切换成耳朵特写,仿佛聆听生命;单调狭长的日本高速路和幽暗隧道,当男主角在陌生异化的空间站感受亡妻/亲情的爱,太阳雨中门前给父亲跪下净化了羞愧之心归属家园。
我想找条出路,到底有没有出路,我信佛,这有没有帮助。我试图接近幸福,可什么是幸福,我概念模糊。
正所谓“大师是给人指引方向的”,只是后来得道者们的作品很多都比这个要有趣了。
不要把科学问题当做爱情问题。塔可夫斯基和库布里克,一个是饱含了对全人类的爱。一个是完全没有进入人类情感的世界里头。
塔科夫斯基将波兰科幻作家斯坦尼斯拉夫·莱姆的经典科幻小说《索拉里斯星》搬上银幕,由于看过小说,所以对于情节还算了然于胸。影片在获得1972年戛纳影展特别奖之前,塔可夫斯基曾被要求将高速公路上漫长的五分钟黑白镜头剪短,他毅然拒绝道:“我故意弄这么长,好让观众中的傻瓜们早点离开。”
#重看#siff@影城;人类困境的醒世恒言,索拉里斯如记忆之海,复刻的镜像世界,更是生命进阶的飞升,无论冰冷太空舱抑或家园湖畔,他的梦境里永远是父母相爱的时光,爱超越所有科学命题,星穿里无法说服我的一一兑现;结尾堪比2001般震撼,他跪在父亲面前,热泪盈眶。
真是影院嗜睡者无法逾越的一座大山。
“人类需要人类”到最后解谜的关键靠的竟然还是外美史常识,噗。人物存在不小问题,每个人的所作所为都缺乏说服力,便难谈打动。诺兰好莱坞,塔氏好难嚼;诺兰的爱是万能贴,塔氏的爱是神秘源。虽然前者被后者秒杀,不过事实证明这俩拼爱的说起虚无混沌的时候都拼不过没爱的库布里克。